侠光向阳生

第007章：站住，不然我就开枪了

这天晚上，李之放和李廷魁从学习谈到理想，再从理想谈到人生；从大旱谈到抗战，再从抗战谈到了国内外局势。

李廷魁眼前为之一亮，心中汹涌澎湃，开启了从未有过的思想之旅，碰撞出难以想象的思想之花。

李之放老师的话语，让他思潮翻滚，久久难以入眠。

理想终归是理想，现实终归是现实。眼前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，活下去，不饿死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李发科叫醒了儿子，在莲花学校饱餐一顿后，踏上了平陆贩盐之路。

望着波涛翻滚的黄河，父子俩没有丝毫的犹豫。沿着崎岖的山路，下到谷底，为了节省那二十个铜钱，他们没有选择坐船渡河，而是沿用了祖祖辈辈留下来的传统，将两只喝完水的空葫芦紧紧地绑在腰间，如同一枚时隐时现浮浮沉沉的落叶，穿过了激荡汹涌的河水，来到了王屋山脚下。

刚爬上岸，就远远地看到北岸黄河渡口，鬼子端着枪，来回巡逻，父子俩大气不敢喘一声，生怕弄出动静，哪敢逗留，穿着湿漉漉的衣服，匆匆忙忙地钻进了深山中。

这里是万里黄河最后一道峡谷，两岸都是崇山峻岭，不同的是，南岸是自己的家乡，山川道路熟悉，北岸是异域他乡，完全是陌生地区。

李发科虽然跟随父亲来过很多次，但是，每次都是腰绑葫芦过河，水流缓急不同，河流水位迥异，抵达对岸的位置也不同。

此时正值夏季，黄河上游来水丰富，流量大，流速快，父子俩虽然拼尽全力，依然被河水裹掖着带到下游很远的地方，登陆上岸看到的山林自然也不是李发科熟悉的样子。

李发科前面带路，李廷魁紧随其后，在山林中摸索前行。为了防止日伪军发现，他们不敢靠河岸太近，只好向着密林深处走去。

李发科知道，沿着黄河上溯，就能抵达安陆。所以，他的行走路线就定在能够隐约听到黄河涛声的地方。

中午时分过河，两人饥肠辘辘，为了远离日伪军，不敢停留，一口气跑出了大约一二十里，这才坦然地坐在一条溪流边休息。

“魁娃，赶紧打开包袱，拿出饼子，晾晒一下。刚才过河，湿了水，容易发霉。”李发科对儿子说。

李廷魁“嗯！”了一声，便忙碌起来。

“爹，咱俩天黑到哪儿过夜？”李廷魁问。

“大夏天，不像冬天，在哪儿都是躺在地上睡！这山里睡觉，凉快！”李发科边啃着一个玉米饼，边对儿子说。

“如果遇到狼咋办？”李廷魁心有余悸地说。

“哪有那么多狼。这狼呀，一般都躲藏在人烟稀少的地方，我们这在黄河边，人烟稠密，狼轻易不敢过来！”李发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户人家，对儿子宽心道。

“要不，我们找个人家，住一宿吧？”李廷魁提议道。

“也好！”李发科答应了，“这人生地不熟的，上哪儿去找住宿的人家哩？”李发科站起身来，向四周张望着，“现在天还早，我们继续赶路，遇到村子，随便找一户人家得了。”

“中！”李廷魁同意了。

父子俩收拾好晾晒得差不多的干粮，背起铺盖卷儿继续赶路。

岸边走，怕被日伪军发现；山林走，翻山越岭实在难走。走了大约两个时辰，路到过不少村庄，不过，山里的人家居住都很分散，东一家，西一户的，父子俩没有停下脚步。

有时候，人就是这么奇怪！前面你对人家爱答不理，很快就让你高攀不起！

山林夜来早！眼看着光色开始昏暗，转眼间，太阳已经隐入山梁，暮色立刻笼罩着山林，银色的月光洒满大地。令人绝望的是，死活不见村子。

李发科很清楚，越是没有村庄的地方，越是荒凉，野兽越是容易出没，还必须找一户人家遮蔽野兽。于是，他决定，不再继续沿黄河上溯，而是爬过一道山梁，折身进入一道山谷，继续寻找人家。

咦，你别说，大约走了一炷香的功夫，就依稀听到山林中有歌声响起，“约郎约在月上时，等郎等到月偏西，不知是奴处山低月上早，还是郎处山高月上迟。”

“快走！前面一定有人家！”李发科催促道。

父子俩沉浸在美妙的情歌中，不由地加快了脚步。

“站住！干啥的！”没走几步，头顶突然传出一声断喝。

李发科抬头一看，是一胖一瘦两个持枪放哨的土匪，吓得魂飞魄散，扭头就跑，“魁娃，赶紧跑，有土匪！”

“站住，不然我就开枪了！”两个土匪一前一后在山梁上追，父子俩跟头流水地在山谷中跑。还没有跑出十来步，只听身后“嘭”的一声枪响，李发科吓得双膝一软，“噗通”一下，瘫倒在地上。

“爹，快走！”李廷魁俯身下去，赶紧去拉父亲。

“魁娃，别跑了，没用的！跑的再快，也快不过枪子！再跑就没命了！”李发科摇着头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，他缓缓地举起了双臂，大声说，“别开枪！别开枪！”

李廷魁也不再挣扎，慢慢地举起了双手。

两个土匪从山梁上冲下来，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父子俩，厉声问道，“干啥的？”

“逃荒的！”李发科拉了一把儿子的衣襟，颤巍巍的说。

“逃荒的？”土匪对着父子俩上下打量着，嘴中喃喃自语，“逃荒，你们为啥一人一根扁担？怕是到平陆贩盐的吧！”

“不、不是！”李发科连忙否认，“不是贩盐的！”

“哼，老子见多了，还想骗我！”一个身强力壮的家伙，抬起一脚，猛的踹在李发科的胸口，李发科摔了个仰面朝天，那人一脚踩着他的胸口，举枪对着他的脑袋，大吼道，“把钱交出来，我就饶你们一命！”

“军爷，我俩真是逃荒的！河南连年大旱，现在又遭了虫灾，实在没有活路了，这才出来讨口饭吃！我们是穷人，哪儿有钱呀！”李发科连连拱手作揖，苦苦哀求道。

“你，过来，搜！”胖子对着旁边的瘦子指使道。

瘦子将土枪丢在地上，蹲下身子，在李发科的身上不停地摸索着。

李廷魁站立原地，一动不动，眼睛直直地盯着地上那把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