侠光向阳生

第005章：到莲花山过夜

天蒙蒙亮，李发科便叫醒了儿子，“魁娃，醒醒！该出发了！”

李廷魁一骨碌爬起来，没有丝毫眯瞪，飞速地穿上了自己的短褂和裤子。就在他正要穿那双漏着大脚趾和后跟的鞋子时，母亲递给他一双崭新的千层底布鞋。他拿着布鞋端详了很久，重新递给了母亲，“娘，收起来吧，我过年穿。穿那双旧鞋，穿惯了，走路舒服！”

母亲没有说话，弯下腰，搬起他的脚丫子，硬是穿上去，慈祥地说，“起来走两步，看合不合脚！”

李廷魁咧开嘴笑了，他站起身来，在脚地上使劲儿踩了两脚，兴奋地说，“嗯！合脚！”

母亲也笑了，叮嘱道，“走，瞧瞧，我给你父子俩做了啥好吃的！”

李廷魁跟着母亲去了厨房，一股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，李廷魁连咽了两口唾沫，“娘，啥饭？真香！”

母亲一把掀开锅盖，只见篦子上静卧着一只只憨态可掬的黑窝头，四周还镶嵌着金灿灿的玉米饼，黑窝头的中间竟然还躲藏着六枚鸡蛋！

这可把李廷魁高兴坏了！他伸长手臂，准备去抓黑窝头，被母亲拦住了，“小心，烫手！”母亲把右手放进凉水中蘸一下，飞快地抓起一个黑窝头，放进一只粗瓷大碗，递给了他。舀了一碗面汤，不停地吹着气。

李廷魁左手抓一下，右手捏一下，很想早一点儿把黑窝头拿在手中。无奈，窝头太热了，根本就抓不起来，急得他直流口水。

“慢些，别烫着，篦子上还多着哩！你俩吃饱了，剩下的全带着，路上吃！”母亲亲切地望着他，笑眯眯的。

李发科皮糙肉厚，根本不在乎，直接从锅里抓起一只黑窝头，三下两下便吃进肚里。然后，用铁铲铲下一个金黄色的玉米饼，有滋有味地咀嚼着，“咯叭叭，咯叭叭”吃得可香啦！

李发科两个馍全吃光，胃里有了东西，这才想起要滋润滋润，他舀了一碗稀汤，一边喝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儿子吃馍。

李廷魁连一个黑窝头还没吃完，甭说喝汤了。在父亲那嘲笑的眼神中，不由地加快了进度。

“喏，吃个鸡蛋！”看他吃完了黑窝头，母亲连忙送来了一个剥好的鸡蛋，丢进他的汤碗里。

李廷魁又拿了一个黑窝头，就着汤，吃了。

这是他一年来吃得最饱的一次，甚至比过年吃的都要多！

母亲看着他们父子俩吃，自己却没有吃。在捡拾的黑窝头和玉米饼时，她特意留下了两个。说是自己吃，谁都知道，肯定是要留给爷爷和弟弟吃的。背过身，她小心翼翼地从篦子上扣下一些粘附在篦子上的碎馍屑，偷偷地塞进嘴里。

李廷魁看得真真的，不想说出来。他心里清楚，却也无可奈何，无论怎么劝说，都是徒劳的，母亲肯定不会留下更多的馍馍。即便是留下了，她也不会吃！

可是，在母亲把剩下的四个鸡蛋全部装进袋子时，他破防了，眼泪哗哗地流淌，死死地攥着母亲的手，泪流满面地说，“娘，给我爷和廷武留下吧！不然，我一个也不要！”

“你这孩子！俗话说，六六顺，六六顺，一切都顺利！哪能留下哩！如果他俩想吃，家里还有，有的是机会。”母亲嗔怪道。

李廷魁不说话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，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。

父亲把所有馍馍都背在自己身上，铺盖卷交给儿子，全家仅有的三块大洋藏在李廷魁那根扁担中间包裹着的布带里。两个人腰里拴着两个装满水的大葫芦，离开了家门。

他没有回头，不愿看到母亲眼中的忧伤。从白墙村出发，一路往北，翻越云梦山，跨过畛河川，朝着黛眉山的方向前进。

为了不被日伪军盘剥，他们选择了山间小路。这羊肠小道虽然比较安全，但是高低不平崎岖漫长，走起来非常耗费体力。

从白墙村走到前口村，天色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，两人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一段路，在龙潭村不远处的一棵柿树下躺下休息。

望着满天星斗，听着哗哗的流水声，李廷魁难以入睡，“爹，你睡吧，我守夜。”

“也行！前半夜我睡，后半夜你睡！”李发科同意了，“听见狼叫，立刻点火，狼怕火。记住哟！”

“嗯！”李廷魁坐着，父亲躺着，父子俩相依为命。

好在夏天天长夜短，不知不觉间一夜便过去了。听到鸡叫声，李廷魁知道，这漫长的一夜终于平安过去了。父子俩便卷起铺盖，背起行囊，继续赶路。

天气炎热，清晨凉快些，赶路不累，父子俩不由地加快了步伐。中午在黑龙潭的峡谷中坐着歇歇脚，就着山泉水，吃了几口干粮，葫芦灌满水，便再一次上路了。

父子俩约定好，天黑前一定赶到莲花山，在那里美美地睡一夜，等天明了，过黄河。

一路翻山越岭，父亲身轻如燕，不知疲惫，身强力壮的李廷魁怎么也想不明白，自己竟然跟不上父亲！

“爹，你怎么走那么快，难道你不觉得累？”李廷魁诧异地问道。

“心中有目标，脚下有动力，自然就不觉得累啦！”李发科笑道。

“我知道呀！天黑前赶到莲花山，可是，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。”李廷魁急得浑身冒汗。

“你是不知道莲花山有多美，它是整座黛眉山最秀气的山头。脚下是奔腾咆哮的黄河，头顶是星光灿烂的夜空，偶尔还能听到空灵的山谷中那夜莺的鸣叫声，甭提多好了！我跟你爷爷走平陆，最喜欢的一段路就是莲花山！”李发科给儿子描绘出了一幅立体的山水画卷。

“这有什么好！依我看，龙潭峡中的景色也不错。深邃幽静的峡谷，晶莹剔透的潭水，气势磅礴的瀑布，蜿蜒曲折的溪流。这不就是一幅标准的水墨画吗？”李廷魁反驳道。

“嗯，你小子学得不错，出口成章，再学个一年半载，必定能考取功名！”李发科由衷地赞叹道。

“爹，你就不要夸我了，你就说说，你为啥走这么快吧！”李廷魁催促道。

“哎！我给你说实话吧！这莲花山呀，有一座庙，这座庙不知何时已经荒废，没有了出家人，后来变成一所学校，学校里有个叫李之放的老师，人特别好，总是让路过的脚夫免费住宿，供吃供喝，特别热情。我跟你爷爷一起走平陆，总是在那儿借宿。”李发科说着说着，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。

“李老师真是个好人！”李廷魁充满了好奇，浑身上下洋溢着使不完的劲儿，不由得加快了脚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