侠光向阳生

第003章：人影一闪而过

他想错了！父亲压根就没打算支持他，虽然父亲最疼他！

在他与母亲争辩的过程中，父亲微微地闭上了眼睛，视而不见，充耳不闻，似乎不关自己的事儿，又好像进入了梦乡。

李廷魁见父亲不吱声，于是，喊道，“爹，你说句话吧！我能不能跟你一会儿去贩盐？”

“不行！贩盐能是你一个毛孩子干的？那是提着脑袋挣钱，知道吗？”父亲生气地说，“听你娘的话，开秋后，还去县中读书。只要书读好了，有的是钱花！”

“爹，你也没有读过几年书，不是照样过得挺好的？”李廷魁反驳道。

“我这也叫过得好？你小子不会是在挖苦我吧？”李发科一个激灵，将脸扭过来，一脸的尬笑。

“爹，我哪儿敢呀！我说的是真心话。你不仅会种地贩盐，还会教书看卦，方圆一二十里地，有谁比你强！爹，我是真心佩服你，想跟你挣钱！”李廷魁悠悠地说道。

“得了吧你！如果我有你说得那么好，为啥还过得这么烂包？”李发科自嘲道。

“咱家过得不错了！不仅有吃有穿，还能供我读书识字。我已经很知足了。东院的通子，整天嚷嚷着要读书，他爹还不让读哩！还有我表哥战子，连饭都吃不饱，甭提读书了！我们家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！爹，咱家不算烂包！”李廷魁洋洋得意地说道。

“哎！咱家勉强过得去，但是，跟梁保长和吴老爷比，还差得远！我呀，不是让你跟梁保长学，而是让你走吴家的道路，能够耕读传家，将来坐拥个千儿八百亩地，依靠收租子就能活得有滋有味。不像我跟你娘，整天累得要死，还只是勉强糊口！所以，你一定要把书读好了！”李发科告诫道。

“我就是不明白，这书能有什么好！肚子都填不饱，还非要读书！”李廷魁嘟囔道。

“书中自有黄金屋，书中自有颜如玉，书中自有谷满仓！自古以来，士农工商，万般皆下品，惟有读书高！读书就算不能当官发财，至少像我一样当个私塾先生，也有碗饭吃！你怎么就不明白哩！”说到此，李发科似乎想到了什么，摇着头，喃喃自语道，“我究竟是哪儿出错了，求个雨，怎么就招来一群子蝗虫，让人给打成血人？”

“爹，这蝗虫怎么会是你招来的？你这是封建迷信！”李廷魁毫不客气地指出。

“咋啦？自古以来，遇到旱灾，都要祈求老天爷开恩，请求四海龙王下雨，就连皇帝老儿也是如此，怎么轮到我这儿，就变成封建迷信啦？”李发科质问道。

“祈雨就是封建迷信！如果能求来雨，咱们村磕头烧香这么多天，怎么不见老天爷下雨哩？”李廷魁反驳道。

“那是因为我道行不够，书读的少，肯定是哪些地方，出了差错，惹得四海龙王不高兴，所以，才派这些天兵天将来惩治我！魁娃呀，你可要好好读书呀！免得落到像我这样的下场哟！”李发科感慨道。

“这哪儿跟哪儿呀！我们老师说了，天不下雨是因为从海里吹来的水汽少，可不是老天爷不让龙王下雨，更不是老天爷派蝗虫惩戒你！”李廷魁耐心解释道，“爹，你看到没？那些虫子都是从哪个方向飞过来的？”

“那还用问？我看的真真的，是从东边过来的！要不，村民怎会把它当成会下雨的云哩？”李发科不假思索地说。

“对！雨云的确来自东边，因为大海在东边。”李廷魁点头称是，“不过，这些蝗虫虽然也来自东边，可不是天兵天将，而是郑州东边黄河泛滥，到处是水乡泽国，滋生了大量蝗虫，造成了今年的虫灾。所到之处，林木和庄稼都被啃噬个精光！”

“你确定飞蝗来自黄泛区？”李发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“当然！县中老师讲的，还能有错？”李廷魁脱口而出。

“这下，我就不用愧疚了！我总以为是我读书不多学艺不精，设坛祭天求雨哪里出现差错，招惹老天爷不高兴，派飞蝗来惩戒我哩！”李发科竟然坐直了身体，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。

果然是皮外伤，儿子三言两语便治愈了父亲的伤痛，不花一分钱！

在床上躺了一整天，第二天一大早，天蒙蒙亮，李发科就嚷嚷着要下地干活。

“咳，他爹！庄稼都让飞蝗吃光了，哪儿来的活儿！”老伴提醒道。

“你甭管！我去去就回，总不能一家人坐着喝西北风？我出去找些能充饥的野菜，也好省些粮食！”李发科执意要出门。

“爹，我陪你去！”李廷魁看母亲拦不住父亲，提议道。

“也好！”母亲不再阻拦，默默地去了里屋。

父子俩窸窸窣窣地穿好了短褂和裤子，推开屋门，走了出去，留下尚未睡醒的弟弟，以及照顾爷爷的母亲，便出发了。

“谁！”刚走出村子不久，在村西的红石山脚下一个山道的拐弯处，隐隐约约地听到前方山沟里有些许说话声。李廷魁惊出一身冷汗，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。

听到询问声，原本细碎的说话声顿时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急促的脚步声。

李发科伸出右手食指，在嘴边嘘了一下，猫着身子，踮着脚尖，紧紧地握着一根胳膊粗细的枣木棍，悄然前行。李廷魁紧随其后，屏住了呼吸。

拐了两个弯，便来到了沟底。

一个人影咻唿闪过，李发科高举木棍就要砸下去。

“别！是我！”黑影转过身来，丢下包袱，举起双手。

“闷子？你这是要往哪儿去？”李发科认出来了，诧异地问道。

“先生，我实在过不下去了，准备逃往关西，混口饭吃哩！”韩闷子回道。

“黑灯瞎火的，你不怕被饿狼叼了去！”李发科提醒道。

“庄稼让虫吃了，田地没得种了，前年欠梁老爷的钱没还！去年的租子没交，今年指定是还不上了！实在没辙儿了，这样下去，无疑在等死！不跟你说了，我得跟人家一起走了！”韩闷子说着话，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破铺盖卷，就要往前跑。刚走了两步，突然驻足扭头，一脸惶恐地说道，“千万不要告诉陈老爷！”

李发科对着韩闷子的背影，兀自摇了摇头，叮嘱道，“一路保重！”

“知道啦！”山谷深处传来低沉的回音。